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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平微红楼〔73〕王熙凤设套施计 尤二姐含恨吞金

2018-03-11 天平 天平在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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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平微红楼〔73〕


王熙凤设套施计

尤二姐含恨吞金


熙凤派旺儿在外面仔细打听尤二姐的事,原她早已经有了婆家,女婿现今十九岁,名叫张华,此人因整天在外吃喝嫖赌,不务正业,把家产都花光了,被父亲赶出家门。他父亲得到了尤老婆子的十两银子退了亲,但这张华还不知道。


于是熙凤拿了二十两银子给旺儿,悄悄把张华弄来,让他写张状子到衙门里告状,告琏二爷“国孝家孝期间,违背圣旨,瞒着父母,依仗有钱有势,强逼退亲,停妻再娶”。


张华觉得事态严重,并不敢做。旺儿回来禀报,气得熙凤直骂:“真是癞狗扶不上墙,你好好地给他解释,就说告我们家谋反,不过是借他闹一闹,事情闹大了,有我去摆平呢,二爷如告你,你就和他公堂上一起对质。”旺儿按熙凤要求,让张华在状子上添上旺儿,说是旺儿来回联系,主使都是二爷的。


于是旺儿又去说服张华,张华这才放了心,和旺儿商量写好了诉状,第二天就到都察院喊冤。都察院官员见是告的贾琏,上面又有家人旺儿,就立即派人去贾府传旺儿应诉。差役到了贾府不敢随便进府,让人带进信儿。旺儿正等着这事,也不用人带信,早在街上等着。见了差役,迎了上去,说:“各位辛苦了,我也没什可说的。”


旺儿到了都察院大堂,老老实实地跪了下来。都察院将诉状给他看,旺儿假装看了一遍,磕头说:“这事小人我都知道,我的主人确实有这事,但张华和我有仇,是故意把我牵扯进来的,这里面还有别人,求老爷仔细问问。”

张华磕头说:“虽还有别人,小人也不敢告他,只能告他的仆人。”


旺儿说:“糊涂东西,还不快说出来,这是在公堂上,就是主子也要说出来的。”


张华说出是贾蓉来,于是都察院又传贾蓉。熙凤派庆儿暗中打听,知道都察院开始行动,马上叫来王信,交代了有关事宜,让托都察院虚张声势、吓唬吓唬就行,又拿三百两银子交给他打点。


晚上王信到都察院行了贿,第二天开庭,都察院判张华无赖,说他拖欠贾府钱财,捏造事实,诬赖好人。


贾蓉正忙于贾珍的事,忽有人来报信,说被人告了,一下慌了手脚,赶紧又去禀告贾珍。


贾珍说:“我早就防着这一招了,这狗东西胆子还真大。”


于是贾珍马上拿了二百银子让人去打点都察院,又让家人出庭应诉。


这时,有人报:“西府的二奶奶来了。”


贾珍一听二奶奶三字,倒是吃了一惊,和贾蓉想躲起来,熙凤早看到了,大声说:“好个大哥哥,带着兄弟们干的好事!”


贾蓉忙请安,熙凤拽他就往里走。贾珍说:“好好伺候你姑妈,赶紧杀牲口准备饭吧。”说完,贾蓉不顾一切冲了出去,骑上马躲了起来。


熙凤拉着贾蓉来到上房,尤氏恰好迎了出来,见熙凤脸色不对,忙说:“什么事这么忙?”


熙凤照她脸上就是一口唾沫:“你尤家的丫头是不是没人要了,偷着只往贾家送!难道贾家的人都是好的,普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。就是愿意给,也要明媒正娶才像个样子。国孝、家孝两重孝,就把个人送来。人家告我们,连官府都知道我好吃醋,指名道姓要提审我,要休了我。我到你们贾家,到底干错了什么,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害我?是不是老太太、太太告诉了你们什么话,让你们设下这圈套赶我出去。好吧,咱们两个一同上公堂说个清清楚楚、明明白白。回来咱们再把家族的人全请来,当面说一说,给我休书,我立刻就走人。”


熙凤一面说,一面哭,拉着尤氏要上公堂。贾蓉急得跪在地上直碰头,说:“姑妈、婶子不要生气。”


熙凤骂贾蓉:“天打雷轰、五马分尸的东西,不知天有多高,地有多厚,整天挑拨是非,干出这些不要脸、没王法、败家破业的丑事。你死了的娘在天上不宽容你,祖宗也不宽容你的,你还来劝我!”骂完了,扬手就要打。

贾蓉“砰砰”直磕头,说:“婶子别生气,小心伤了手,我自己打。”


说着,左右开弓打起自己的嘴巴子,边打边说:“以后还敢乱管闲事?以后还只听叔叔的话不听婶子的话吗?”


仆人们憋不住想笑,但又不敢笑出来,赶紧来劝。熙凤看这边自我惩罚完了,转移目标一下撞到尤氏怀里,放开喉咙,大哭大叫:“给你兄弟娶亲我不恼,为什么让他违背圣旨、背着父母呢?咱们赶紧去公堂吧,省得差役们来抓。要不咱们去见了老太太,太太和全家族的人,让大家评评这个理。如果我不贤良,又不容丈夫娶亲买妾的,只要给我一纸休书,我立刻就走。你妹妹我已亲自接回家了,现在一日三餐好茶好饭养在园子里呢,因怕老太太、太太生气,也不敢去禀报。我已收拾好房子,房屋装修得和我的一模一样,就等老太太同意了就搬过去。本想接过来大家安分守己的过日子,我也不提过去的事了,谁知她已经定亲,我也不知道你们到底都干了什么。现在有人告我,如果我上公堂,丢的也是你贾家的脸。没有办法,只好偷着把太太的五百两银子拿去打点,现在我的人还被拘着呢。”


熙凤说了又哭,哭了又骂,遂又哭起祖宗爹妈来,又要撞墙又要自杀。一哭二闹三上吊被熙凤用得淋漓尽致、得心应手。尤氏只好骂贾蓉:“混账东西,都是你和你老子干的好事,我早说这事做不得。”


熙凤马上对着尤氏说道:“你发昏了?你的嘴里难道塞着茄子?为什么不告诉我?如告诉了我,现在不就平安了?哪会闹到这个地步,自古说‘妻贤夫祸少,表壮不如里壮。’你如果做得好,他们又怎么会闹出这些事来,只会一味贤良好名声,还有谁怕你,谁听你。”


尤氏哭着:“怎么不是这样啊,你不信问问别人,我何偿不劝,可他们肯听吗,也不怪妹妹生气。”


小妾、丫环、媳妇们黑压压跪了一地,都陪笑脸央求:“二奶奶是最明白的,虽然是我们奶奶不对,奶奶也作践够了,奶奶们平常是多好的关系,还求奶奶留个脸面。”


说着,有人捧上茶来。熙凤“叭”的一声把茶杯摔了,挽了挽头发,又哭着骂贾蓉:“出去请大哥哥来,我当面问问他,亲大爷的孝才到五七,侄儿就要娶亲,这个礼我可是从来没听说过,我要好好问问,也好学着以后教导孩子们。”


贾蓉跪着,磕头道:“这事和父母没关系,都是儿子一时吃了屎,挑拨着叔叔做的,我父亲一点儿也不知道,现在我父亲正要商量接太爷出殡的事,婶子如果闹起来,儿子就是个死,只求婶子责罚儿子,儿子全都接受,这官司还求婶子去处理,儿子干不了这样的大事,婶子也不是不知道,俗语说‘胳膊只折在袖子里’,儿子糊涂了,做了这样的错事,就当我是那猫儿狗儿,婶子不要和儿子一般见识,还请婶子费心费力把外边的事情压住才好,虽我是个不成器的儿子,还得受受委屈疼疼儿子啊。”


说着,又是磕头。熙凤见他母子这般,换了一副面孔,反过来给尤氏赔礼说:“我年轻没经历过事情,一听见有人告了,把我吓昏了,都不知道刚才得罪了嫂子,蓉儿说了,‘胳膊折了往袖子里藏’,还请嫂子体谅我,还要嫂子转告哥哥,先把这官司压下去才好。”


尤氏和贾蓉听了忙说:“婶子放心,一点儿也不会连累叔叔的,婶子刚才说用了五百两银子,我们马上准备五百两银子给婶子送过去,不能让婶子再破费费了,还有一件事,老太太、太太们那里,婶子还要帮着成全才是。”

熙凤冷笑着说:“你们压着我的头干了这事,现在还哄着我成全你们,我虽然是个傻子,但还没傻到这个地步,嫂子的兄弟是我的丈夫,嫂子怕他绝后,我不更比嫂子怕绝后吗,嫂子的妹妹和我的妹子是一样的,我一听这消息,喜欢得晚上都睡不着,赶紧叫人收拾屋子,接进来一起住着。倒是奴才们提醒我‘奶奶脾气太好了,应该先禀告了老太太、太太,看看她们的意思,然后再收拾房子去接也不晚。’我又打又骂,他们才不敢乱说,谁知事情偏偏不顺我的心,半空里又跑出一个张华来告我们,我听见吓的两个晚上都没合眼,又不敢声张,只好求人去打听这张华是什么人,为什么这样大胆。打听了两天,谁知是个无赖的叫花子。我年轻不懂事,反到笑了,问:‘他告什么?’下人们说:‘二奶奶原来是许给他的,他现在急疯了,冻死、饿死也是个死,现在有这个理被他抓着了,就算死了,比冻死、饿死还值些。这事情爷做得太急了,国孝一层罪,家孝一层罪,背着父母私娶一层罪,停妻再娶一层罪。俗语说‘拼着一身剐,敢把皇帝拉下马。’穷疯了的人什么事做不出来,再说人家确实也占着理啊。嫂子说,我是个韩信、张良一样的人物,听了这话也会没话说啊,你兄弟又不在家,又没个人能商量,只好拿钱去解决。谁知越出钱,越被人抓住把柄,人家更要来敲诈。我是耗子尾上长疮,没多少脓血,所以又急又气,只好来找嫂子了。”


尤氏和贾蓉不等说完,说:“不要担心,肯定能处理好的。”贾蓉又说:“那张华不过是穷疯了,所以拼了命来告状,咱们想个办法,给他些银子,让他承认是诬告,咱们替他处理完官司,出来时再给他些个银子就完了。”


熙凤说:“好孩子,怨不得你做出这样的事情来,原来你是个糊涂蛋啊,这些人是些无赖,银子到手一旦花光了,他又会继续敲诈,如果再嚷出这事儿,咱们虽然不怕,但也是担心啊,你没毛病为什么要给他银子,这事情就没完没了啊。”


贾蓉听了,说:“我有个办法,‘来是是非人,去是是非者’,这事还得我出面才好,干脆就去问问张华的想法,他如果说一定要人,那我就去劝我二姨,让她就嫁给他算了,如果说要钱就给他钱。”


熙凤说:“告诉你,我舍不得你姨娘出去,只能多给他些钱。”又说:“外边的事处理完了,家里又该怎么办呢?你还是跟我一起过去汇报一下吧。”


尤氏又慌了,拉着熙凤问如何撒个谎才好。熙凤说:“既然没这本事,谁叫你干这事了,现在又弄成这个样,我是个心慈面软的人,不管别人怎么捉弄,我还是一片痴心,还是我承担起来吧。你们别露面,我领着你妹妹去给老太太、太太磕头,就说是你妹妹,我看上了很好。因为我没有生养,本来说要买两个人放在屋里的,现在见你妹妹很好,又是亲上做亲的,愿意娶来做二房。加上她父母姐妹都死了,没法生活,就把她接了进来,已经收拾好东厢房了,等满了孝再圆房。仗着我不怕害臊,死皮赖脸,这样有了错误也找不到你们,你们母子想想行吗?”

尤氏和贾蓉一起说:“到底是婶子啊,宽洪大量,足智多谋,等事情办完了,我们娘儿们一定过去拜谢。”


尤氏忙叫丫环们伺候伏侍熙凤洗脸打扮,又摆了酒饭,亲自端酒夹菜。熙凤也不多坐,执意要走。进了园子,把这件事告诉了尤二姐,一再表白自己如何操心,如何想法子,才使大家平安无事。尤二姐听了王熙凤的话,感谢不尽,只好跟着她来。


熙凤说:“你不用说话,等我去说。”


尤氏说:“这个当然,只要有一个不对,都往你身上推的。”


说着,先来到贾母屋里。贾母正在和园子里的姐妹们说笑解闷,忽然看见熙凤带着一个标致的女人进来,眯着眼说道:“这是谁家的孩子,好个可爱的样子。”


熙凤笑着说:“老祖宗倒是仔细看看好不好?”


说着,拉着尤二姐说:“这是太婆婆,快磕头。”


二姐忙行了跪拜大礼。又指着众姐妹介绍。贾母上下看了一遍,笑着问:“你姓什么?今年十几了?”


熙凤忙说:“老祖宗先别问,只说长得比我俊不俊。”


于是,贾母又戴上眼镜,命鸳鸯、琥珀说:“把那孩子拉过来,让我看看肉皮儿。”


大家都抿着嘴儿笑,推她上去,贾母又仔细瞧了一遍,命琥珀:“拿出手来让我瞧瞧。”


鸳鸯掀起袖子来,贾母看完,摘下眼镜,笑着说:“嗯,是个周全的孩子,我看比你还俊些。”


熙凤听了,忙跪下,把与尤氏编好的话,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,又说:“还请老祖宗发发慈心,先让她进来,住一年后再圆房。”


贾母说:“这没什么不对的,既然你这样贤良,那就很好,只是一年后才能圆房。”


熙凤马上磕头,起来又求贾母派两个女人一同带着她去见太太们,说是老祖宗的意思。贾母答应了,派了两个人带着去见邢夫人等人。王夫人正担心熙凤会闹事儿,见她这样做,那有不高兴的理,尤二姐这才算是过了关,可以挪到厢房里去住。


这边事情处理妥当,熙凤又派人暗暗教唆张华,让他去要妻子,要陪嫁和安家生活的银子。


前次贾蓉派人到大堂应诉,那人说:“是张华先退了亲,我们和尤二姐是亲戚,接到家里住也是事实,但说娶嫁那是假的,这都是因为张华拖欠了我们的债务,我们追讨他不给,他才诬赖我的主人那些事的。”


都察院和贾、王两家都有关系,再说暗中又受了贿,所以只说张华无赖,因穷讹诈,状子也不受理,打了一顿赶出去了。


这边庆儿又在外边替他打点,好歹没打重。这样一来,张华再也不敢状告贾家。于是庆儿告诉张华:“亲事本来是你家先定的,你只要亲事,一定会判给你的。”


于是张华又告,都察院当堂宣判:“因张华欠贾府的银子,必须按期按数归还,定的亲事有效,仍旧让他有能力时娶回家。”


庆儿早向张华父亲说明了情况,儿媳妇和钱财双丰收,接着就去贾家领人。熙凤假装吓得浑身哆嗦,去找贾母,说是珍大嫂子做事不明白,并没和那家正式退亲,惹得被人告了状,官府也下了判书。

贾母叫来尤氏,责备办事不妥:“既然你妹子从小就和别人指腹为婚,又没正式退亲,弄得让人告了状。”


尤氏说:“他连银子都收了,怎么说没有退亲呢。”


熙凤说:“张华的口供说没见过银子,也没见人,他老爹说‘亲家母是说过一次,但并没有答应,亲家母死了,你们就接进去作了二房。’这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啊,只好由他去乱说。幸亏琏二爷不在家,还没有圆房,这还不要紧。只是人已经来了,怎么好送回去,那不就丢人现眼了吗。”


贾母说:“既没圆房,那就没有必要强占人家有夫之妇,这样名声也不好听,不如送回去,哪里就找不到个好媳妇呢。”


尤二姐听了,禀告说:“我母亲确实给了他十两银子,他也是同意了的,他现在这样是穷疯了才改口的。”


贾母听了,又说:“可见刁民不好惹啊,既然这样,凤丫头去处理处理吧。”熙凤答应。


熙凤马上让人去找贾蓉,贾蓉早明白熙凤的意思,如果让张华把人领回去,那成什么样子,一面禀报贾珍,一面暗暗派人去劝张华“你既然有了这么多的银子,又何必非要人呢,如果你执意要人,惹得爷们发了怒,随便找一个理,你可死无葬身之地了,你有了银子,回家什么好媳妇找不到,你如果愿意走,我们还赏给你些路费。”


张华想了一想,又和父亲商量了一下,觉得是个好主意。最终得到一百两银子,第二天父子二人起个大早就回老家去了。


贾蓉打听好官司的结果,忙来禀报贾母和熙凤:“张华父子被判了诬告,畏罪潜逃了,官府知道了实情,也不追究,事情都过去了。”


熙凤听了,盘算起来:“如果一定要让张华带回二姐去,等贾琏回来再花几个钱去也不怕张华不答应。看来还是二姐别走的好,等事情稳妥了,再慢慢想办法,只是张华不知道到哪里去,他如果把这件事告诉别人,或者以后再回来翻案,那不就自己害自己了吗?”


熙凤有些后悔不迭,又想起一条计策,悄悄命旺儿派人找他,或说他作贼,和他打官司把他治死,或暗中算计把张华治死,剪草除根。


旺儿领命出去,回家仔细一想:“人已走了就完事了,何必又没事找事呢,人命关天,可不是闹着玩儿的,先哄过她去,以后再想办法。”


结果旺儿在外躲了几天,回来告诉熙凤说,张华因为身上带着银子,第三天五更天跑到京口地界的时候,被截路人闷棍打死了,他老爹被吓死在旅店里,正在那里验尸掩埋。


熙凤有些不信,警告说:“如果撒谎,我派人打听出来,就敲掉了你的牙!”从这以后,也就不再问这事。


当下,熙凤和尤二姐表面上和和美美,如同亲姐妹好。贾琏办完事回来,先到了新房,却发现门都锁着,只有一个看房子的老头。贾琏忙上前打听,老头一五一十汇报了详情,贾琏听了直跺脚。


贾琏先去拜见贾赦和邢夫人,把完成任务的情况汇报了一下。贾赦听了甚感高兴,夸他能干,赏了一百两银子,又把屋里一个十七岁的秋桐丫环赏给他作妾,贾琏磕头感恩。


贾琏拜见完贾母、王夫人等,与王熙凤见面,不免有些羞愧。谁知熙凤一反常态,和尤二姐一同出来迎接,嘘寒问暖。


贾琏又把秋桐的事说了,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。熙凤听了,忙命两个媳妇坐车把秋桐接来。心中一刺未拔,平空又多一刺,吞声忍气,拿出笑脸遮掩。她一面让人摆酒为贾琏接风,一面带着秋桐来见贾母、王夫人等。熙凤一下子如此贤惠起来,这让贾琏暗自纳闷。


腊月十二贾珍要动身,他先到宗祠拜了祖宗,然后过来辞别贾母等人。家族人送贾珍到了“洒泪亭”都回来了,唯独贾琏、贾蓉两人送出三天三夜才回来。


再说熙凤,对待尤二姐表面上不必多说,没人的时候就对尤二姐说:“妹妹的名声不大好听,连老太太、太太们都知道了,说妹妹在家做女孩儿时就不干净,又和姐夫不明不白。都说我是没人要的便拣来,我听见这话气得半死,想查查是谁说的又查不出来,这天长日久的怎么再去教育那些奴才们啊,我这是自己弄个鱼头来拆啊。”


此后,熙凤像是被气病了,茶饭不思,满屋子里的人除了平儿,丫环、媳妇们都说三道四,指桑说槐,讽刺挖苦,矛头直指尤二姐。


秋桐总认为自己是贾赦赏赐的,没人能超过自己,连熙凤和平儿都不放在眼里,所以更容不得二姐,张口闭口就骂:“先奸后娶、没男人要的骚货,也来和老娘比。”


熙凤听了偷着乐,尤二姐听了羞愧难当。熙凤装病后就不再和尤二姐一起吃饭,每天派人把饭菜端到二姐的屋里,送来的饭菜都是些猪狗不吃的的东西,平儿看不过去,自己拿出些钱来弄些饭菜给二姐吃,有时也和二姐到园子里去玩,别人知道了也都不向熙凤禀报。

又一次,秋桐碰见了,马上打小报告:“奶奶的名声,生生地让平儿弄坏了,好菜好饭放着不吃,偏要到园子里去偷吃。”


熙凤听了,骂平儿:“人家养猫拿耗子,怎么我的猫只会咬鸡。”


平儿从此也不敢多说,更不敢多做。李纨、迎春、惜春都觉得熙凤对二姐好,而宝钗、黛玉她们却暗暗地替二姐担心。她们虽不好多事,但看到二姐那样可怜,也都暗地同情照顾,没别人的时候,和姐妹们说话,尤二姐常常抹着眼泪,又不敢抱怨。


贾琏回家,见熙凤这样贤惠,也没留心。贾赦的小妾、丫环很多,贾琏常想勾搭,可惜一直不敢下手。秋桐这些丫环都恨贾赦年老糊涂,贪多嚼不烂,身边留着这些人,大部分丫环有的和小仆们打情骂俏,有的和贾琏眉来眼去,但因惧怕贾赦都未得手,秋桐早就和贾琏有意,现在终于赏给了他,此时两人正如胶似漆。如此一来,熙凤又恨起秋桐,但一想何不“借刀杀人”“坐山观虎斗”来做掉二姐,等秋桐杀了尤二姐,再杀秋桐。熙凤看斗争还不够激烈,就火上浇油,没人的时候劝秋桐说:“你年轻不懂事,她现是二房奶奶,是你爷心坎儿上的人,我还让她三分,你却硬去碰她,这不是找死吗?”


秋桐虽是个小妾,可脾气大着呢,听了这话,像是炸了的气球,天天破口大骂:“奶奶软弱可欺,是个贤惠的人,我可比不了,奶奶原来的威风都没了,宽洪大量,我的眼里揉不下沙子,让我好好地和这骚货干一场,让他尝尝老娘的厉害。”


熙凤在屋里,假装不敢出声。尤二姐在房里气得眼泪止不住,饭也吃不下,又不敢告诉贾琏。第二天,贾母见她眼睛肿了,问她也不敢说。


秋桐抓住卖乖的机会,偷偷对贾母、王夫人说:“好好的,整天哭哭咧咧,背地里咒骂二奶奶和我早死,她才好和二爷一心一意地过。”


贾母听了,说:“人长得漂亮,怎么心里嫉妒,凤丫头好心好意对待她,她反倒争风吃醋起来,可见是个贱骨头。”


贾母她们渐渐也不大喜欢二姐,弄得尤二姐要死死不了,要活活不成。还是多亏平儿,背着熙凤给她一些帮助。尤二姐是个温柔、娇弱的女孩子,怎禁得起这样的折磨,受了一个月的暗气就病了起来,饭也不大吃,渐渐面黄肌瘦起来,晚上一合眼就见小妹手捧鸳鸯宝剑走过来说:“姐姐,你一生为人心慈面软,最终还是要吃亏的,不要信那些个女人的花言巧语,她外表贤惠,心里藏奸,发狠定要弄死你的。如我活着,是怎么也不让你进来的,这都是命啊,你我生前都无德,才有今天这样的报应啊。你要是听我的,就一剑杀了那个女人,一同到警幻仙姑那里听候处理,不然你会白白地丧命,也没人可怜。”


尤二姐哭着说:“妹妹,我虽一生品行不好,有了今天的下场也是应该的,但又何必再去杀人呢,还是让我自己忍受了。”


小妹说:“姐姐,你太傻了,自古说‘天网恢恢,疏而不漏’,老天是有报应的,怎么会放过你呢。”


尤二姐哭着说:“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啊,我也不会埋怨谁。”


小妹听了,长叹一声,无奈走了,尤二姐一下惊醒,原是一场恶梦。


贾琏来看二姐,正好没有别人,她哭着说:“我这病是不能好了,我来了半年,也有了身孕,不知道是男是女,如果老天可怜我,让我生下来就好了,不然的话,我这命就保不住了,孩子也就更没办法了。”


贾琏说:“你只管放心好了,我请人来给你看看病。”


贾琏马上叫人去请医生。不巧王太医到军中去了。小跟班请了个姓胡的太医,名叫君荣。进来诊了脉,说是月经不调,需要大补。


贾琏说:“已是三月不来月经了,又常常呕吐,是不是怀孕了。”


胡君荣听了,又让老婆子帮着把手拿出来把脉,胡君荣看把了半天,说:“治病不必忌讳什么,请奶奶露露脸让我看看气色才敢下药。”


贾琏只好让人把帐子掀起一条缝,让尤二姐露出脸来。之后贾琏陪胡君荣出来,问这病怎么样。


胡太医说:“我看不是胎气,只是瘀血凝结,当下应该下瘀血、通经脉。”


胡太医写下药方,就告辞走了。贾琏让人赶紧买药,煎好给二姐服下,到半夜,尤二姐肚子疼了起来,结果竟把一个成形的男胎儿打了下来。此时二姐血流不止,昏迷过去。


贾琏知道,大骂胡君荣。一面又请医生诊治,一面让人去找胡君荣。胡君荣知道了,早已卷铺逃走。

请来的太医说:“本来是气血亏损,怀孕以后可能又生了气,郁结在心,这位医生乱用猛药,导致元气大伤,一时难以康复。现在煎药和丸药一起服用,注意闲言闲事别听,不要生气,差不多还能治好。”说完,太医就回去了。


贾琏又气又急,找不到胡太医,就查请他来的小跟班,发狠要把他打死。熙凤比贾琏还着急十倍,哭泣说:“咱们命里没儿子,好容易有了一个,又遇见这样没本事的大夫。”于是,赶紧去烧香,祷告说:“我有病不要紧,只求尤氏妹子身体康复,再能怀孕生个男孩,我愿一辈子吃斋念佛。”


贾琏和大家见了,没有一个不称赞的。贾琏和秋桐在一起的时候,熙凤又做好饭菜让人给二姐送去。她又骂平儿不是个有福的人,说:“也和我一样,我因身体多病,你又无病也不见怀孕,现在二奶奶这样,都因为咱们无福,或冲犯了什么。”于是,就叫人出去算卦。


算卦的回来说:“是属兔的阴人冲犯了。”


查一下,只有秋桐一人属兔,秋桐这几天见贾琏请医弄药,打鸡骂狗,为尤二姐尽心尽力,心里早有一缸子醋,熙凤劝道:“你还是先到其他地方躲几个月再回来吧。”


秋桐气得大骂:“那些乱嚼舌头的狗东西,我和她‘井水不犯河水’,怎么就冲了她,好个爱八哥儿,在外边什么乱七八糟的人不见,偏偏来这里就有人冲了。白眉赤脸,哪里来的孩子?她不过就是哄我们那个棉花耳朵的爷吧。就算有孩子,还不知道是姓张的还是姓王的呢,奶奶希罕那杂种羔子,我却不喜欢,谁不会生养,一年半载我就能生一个,还一点儿不掺杂呢!”


大家听了,想笑又不敢。正巧,邢夫人过来,秋桐就哭着向邢夫人告状:“二爷、奶奶要赶我回去,我没有安身的地方,太太开恩救我吧。”


邢夫人听了,数落了熙凤一顿,又骂贾琏:“不知好歹的东西,不管怎么不好,但毕竟是你父亲给的,为了外边来的就想赶走她,连你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了。”说着,就生气走了。


秋桐觉得得意了,干脆到二姐窗户底下大骂起来,尤二姐听了,更觉烦恼。晚上,贾琏到秋桐屋里休息。等熙凤睡了以后,平儿过来看完二姐,悄悄劝她:“好好养病,你也不用理那个畜生。”


尤二姐拉着平儿说:“姐姐,我到了这里,多亏姐姐照应,为了我,姐姐也不知受了多少闲气,我如果能活下去,一定报答姐姐的恩德,只怕我活不下去了,那就等来生了。”


平儿听了,不禁流泪说:“想来是我坑了你,我也是一片痴心,从没有瞒她的话,既然听说娶了你,怎么有不告诉她的理,谁知道闹出这些事儿来。”


尤二姐听平儿这么说,反劝道:“姐姐这话说错了,就算姐姐不告诉她,难道她就打听不出来?再说,我也是一心想进来的,觉得这样才算是大礼节,这与姐姐有什么关系呢。”


二人哭了一回,平儿又嘱咐了几句,才回去休息。这里,尤二姐心想:“病已得上了,也没办法休养,反倒天天被她们折磨,再说胎儿也打下来了,再也没什么好挂念了,何必再受这些气,不如死了干净。常听见人说,生金可以把人坠死,那可比上吊、自刎干净。”


二姐想着,挣扎着起来打开箱子,找出一块生金子,也不知多重,含着泪放到嘴里,几次狠命地仰着脖子才吞咽了下去。然后把衣服、首饰穿戴整齐上炕躺下。


第二天早晨,丫环、媳妇们见二姐不叫人,个个乐得自己去梳洗。平儿实在看不过去,就对丫头们说:“你们怎么连一个病人也不知道可怜呢,她脾气好,你们也该拿出个样儿来,大家也别太过分,总不能墙倒众人推。”


丫环们听了,急忙推房门去看,却发现二姐穿戴得整整齐齐,一动不动,一看已经死在炕上。


丫环们吓得没命地喊叫起来。平儿进来一看,也不由地放声大哭起来。丫环们虽惧怕熙凤,然而想想二姐待人温和宽容,比熙凤强多了,现在这样死了,一个个也都伤心落泪,只不敢让熙凤看见。


贾琏进来一看,趴在二姐的遗体上哭个不停。熙凤哼唧哭道:“狠心的妹妹,你怎么丢下我就去了呢,你辜负了我的一片心啊!”


尤氏、贾蓉等人也哭了一场,又劝住贾琏。贾琏去禀报王夫人,请求在梨香院停放五天,再挪到铁槛寺去,王夫人答应了。


贾琏让人开了梨香院的门,收拾出正房来停灵。贾琏嫌后门出灵不方便,让对着梨香院的正墙朝大街开了一个大门。两边搭棚,找和尚做法事。用软床铺了锦缎被褥把二姐抬到了梨香院。占卜择日的天文生早在那里,掀开被单一看,只见尤二姐面色红润,比活着还漂亮。


贾琏大哭,喊道:“奶奶你死的不明不白啊,都是我坑了你啊!”


贾蓉忙上来劝道:“叔叔别太悲伤,是姨娘自己没福。”说着,向南指了大观园的界墙,贾琏明白了,跺跺脚,轻声地说:“是我忽略了,早晚会弄清楚的,我会替你报仇的。”


天文生禀报说:“奶奶在今天正卯时辰去世,五天不能出殡,三天、七天都可以,明天寅时入殓大吉。”


贾琏说:“三天那能行呢,还是七天吧,因为叔叔、兄长都在外边,小丧不敢多停,等到外边还做五七,明年送到南边去下葬。”天文生答应,写好殃榜就走了。殃榜即讣告,是通报去世的消息。


贾琏进去找熙凤要银子办丧事,熙凤见二姐的尸体已经抬出,开始装病,说道:“老太太、太太说我病着,忌三房,不让我去。”


熙凤也不出来穿孝,却去了大观园。她绕过群山,到北界墙根下往外使劲儿听,隐隐绰绰听了一言半语,回来添油加醋向贾母汇报。


贾母说:“不要信他胡说,谁家得痨病死的孩子不烧了把骨灰撒了,既然是二房,也算是有夫妻情分,停五天、七天抬出去或烧了,或随便埋了就完事了。”


熙凤说:“就是这个意思啊,可我又不敢劝他。”

正说着,丫环来请熙凤,说道:“二爷等着拿银子呢。”


熙凤只好回来,张嘴就说:“什么银子?谁不知道家里现在艰难,就连咱们的生活费一月不如一月,鸡儿吃了过年粮,昨天我把两个金项圈都当了三百两银子,还做梦呢。这里还有二三十两银子拿去好了。”


说着,熙凤让平儿把银子拿出来递给贾琏。熙凤说贾母那里还有事,就急急忙忙走了。


贾琏见此景,恨得牙根发痒,只好去打开尤氏的箱子拿自己的私房钱。谁知打开一看,一文不剩,只有些旧钗子、烂花和几件半新不旧的衣裳,禁不住伤心起来。


贾琏用包袱把东西包上,也不叫丫环,自己提着去烧。平儿又是伤心又是好笑,忙把一包二百两的碎银子偷了出来到厢房偷偷递给了贾琏,提醒说:“你要哭,到外边多少哭不得,何苦又跑了这里惹什么事。”


贾琏点点头:“你说得对。”接过银子,又把一条裙子递给平儿说:“这是平时她穿的,你替我保管着作个纪念吧。”


平儿只好拿着。贾琏拿了银子,派人先去买木板。好的嫌贵,中的又不要。结果贾琏骑马亲自去看,到晚上抬回来一副好板子,要价五百两,差的先赊着账。接着让人连夜赶做棺材,分派人员穿孝守灵,晚上自己在这里陪着。


贾琏在梨香院陪伴了七天七夜,和尚、道士天天不断做佛事。贾母叫了贾琏去,吩咐不准往家庙里送,贾琏没法,只好又商量在尤三姐的坟墓边修墓埋葬。


送殡那天,只不过同族的几个人和王信夫妇、尤氏婆媳等人,熙凤一概不管不问,任凭贾琏去办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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